记者|苗艺伟

“代理退保从2018年开始出现苗头，经过2019年逐步增长，到了今年，代理退保形势越来越严峻，几乎到了所有大中型保险公司不得不重视的地步。”日前，一位国内大型保险公司的市场运营总监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

上述人士表示，今年6月以来，代理退保案件在全国范围内从南向北蔓延，呈现爆发趋势，几乎所有同业都存在类似问题。据他介绍，今年上半年寿险公司约5000件退保案件中，涉及“代理退保”原因的占比从2018年的12%迅猛增长到72%，成为退保案件的主要原因，此外，还有广东一地的分公司单月退保超过1000件，在深圳，代理退保黑产甚至不惜以行政诉讼的方式状告当地银保监局来达到退保目的。

“代理退保”套路深

据界面新闻记者了解，在代理退保取证过程中，第一步，“代理退保”人员通常会阻断保险公司与客户联系，以律师的身份与客户签订代理维权协议约定收取高昂定金，甚至以客户身份证件、保单、银行卡作为抵押，从而捆绑客户。

第二步，代理退保人员往往会教唆客户“钓鱼取证”，即利用电话录音、微信截屏、拍照等方法与保单签约的代理人问是否有代签名、赠送礼品、保险条款是否告知清楚等，引导被诉人或保险公司其他人员做出不利的陈述。

第三步，在钓鱼取证过后，从事代理退保组织随即向监管部门投诉，对保险公司施压，进而完成退保。

另一位保险公司高管表示，“代理退保”已形成统一书面模板批量操作，一旦退保成功，“代理退保”组织向客户收取全额保费20%-60%不等的极高手续费，这些代理退保的人员往往会获利颇丰，而有些客户则成为被要挟的对象。此外，还有一些代理人员甚至把客户信息售卖给其他中小保险公司、小贷公司，以求获取更多利润。

黑产蔓延至互联网平台

在日渐泛滥的“代理退保”信息背后，各大互联网平台成了揽客的重要一环。

今年以来，代理退保逐渐从线下小广告、金融类公司揽客、户外广告，发展到目前人气流量较高的抖音、快手，微信、微博，以及主打电商社交的小红书、淘宝等互联网社交平台。这些平台几乎都存在各种形式的代理退保广告，这类信息发布几乎仍然处于无门槛、无监督的状态。在“代理退保”人员招募流程中，离职的保险代理人、保险经纪人，小贷/信用卡业务员都成为重点招募对象，呈现出“产业化”、“专业化”的趋势，有的甚至以创业公司的名义招收学员。

但在具体运作中，代理退保人员却屡屡踩踏法律“红线”。例如，湖南一家“代理退保”公司人员在客户居住地附近蹲点拦截、恐吓客户，不停通过电话向客户催要手续费，在客户家门口贴各种大字报，组织通过极端手段向客户索要手续费。

一位熟悉保险法的资深律师表示，“代理退保”不法团伙在开展业务的过程中或存在诈骗、虚假宣传、非法买卖个人信息等行为，不少黑产还冒充保险公司人员进行保单检视、利用改号器伪装公司客服电话等行为，可能涉嫌违反《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中华人民共和国广告法》等。

北京安杰律师事务所合伙人詹昊先生指出，在参与“代理退保”过程中，消费者除了面临失去正常保险保障、资金信用受损、个人信息泄露等风险，也可能因编造理由、伪造证据、提供虚假信息等非法行为，构成欺诈，从而面临较大的法律风险。

监管也多次发出风险提示。早在2019年8月，广东银保监局就发出对集中退保现象的风险提示，随后河南、四川、辽宁、河北、北京等多地银保监局也分别发出提示。据不完全统计，近年来，包括银保监会在内，各地监管机构针对“代理退保”的相关风险提示超过50次，“代理退保”已引起社会普遍关注。

“代理退保”乱象怎么破

谈及“代理退保”骗局屡禁不止的原因，国务院发展研究中心保险研究室副主任朱俊生一针见血表示，这背后有一个巨大的利益链条。

“通常操作方法是找一些离职的业务员，让其诱导之前对接的客户与公司联系要求退保，并采取专门的话术收集对保险公司不利的证据，通过投诉来施加压力。”朱俊生表示，除了警示消费者外，保险公司应该承担起管理的主体责任，对此现象进行反思，更加关注提升营销员专业品质。

全国政协经济委员会副主任、友邦（香港）区域执行总监容永祺表示，保险行业组织宜提升从业员的入行标准，例如经济发达地区的从业员，需具备大专本科或以上的学历。监管部门应该继续督促保险公司加强保险从业员的培训，提高销售人员的专业水平。严惩违规从业员，加强力度控制部分害群之马的不当行为。

平安人寿一位相关负责人也向界面新闻记者表示，公司已经成立专门的工作组应对代理退保，包括建立黑产案例库，制定易退保客户画像，并进行回访和保单服务说明，加强销售流程管理：销售流程层层提示，并对搭理人开展防钓鱼培训，对内治理销售纠纷源头问题，杜绝投诉隐患，从制度优化、流程管控、风险排查以及人员培训等方面开展全方位的销售品质治理，强化合规经营。另一方面对外加强消费者风险提示和消保教育，强化公司官方投诉渠道的宣传，引导消费者从正规渠道理性维权，切实维护消费者权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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